在我们那个以成绩和拳头论英雄的中学江湖里,张安是传说,他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油头粉面、只会收保护费的校霸,他更像一个行走的规则制定者,他打球时球鞋擦得能当镜子,打架时下手精准得像外科手术,最关键的是,他从不主动惹事,但谁要是敢在他面前放肆,他会让你明白什么叫“安静地消失”。
而我,李默,一个标准的“背景板”学生,唯一的特长就是存在感低,直到那天,我的人生轨迹与张安的“币”产生了史诗级的交集。
“币”,是张安对校园里流通的、印着各种动漫人物的塑料卡片的爱称,他收集的币不是市面上流通的普通货,而是限量版的、绝版的,甚至是自己用特殊颜料手绘的,对他而言,这些币不仅仅是卡片,是他的勋章,是他在这片江湖里地位的象征,他从不轻易示人,只会在放学后的天台,对着夕阳,像鉴赏珍宝一样摩挲它们。

而我与他的“爱”,或者说,我对他“币”的爱,始于一次意外。
那天放学,我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厚厚的习题集,匆匆穿过喧闹的走廊,一个没注意,撞上了一堵肉墙,习题集散落一地,我慌忙抬头,看到了张安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,他怀里揣着一个黑色的卡册,边缘有些磨损。
“走路不长眼睛?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。
我吓得大气不敢出,连连道歉,就在我弯腰去捡书时,卡册的拉链开了缝隙,一张印着“暗夜猫女”的限量版币滑了出来,正好掉在我脚边,那张币的流光溢彩,在昏暗的走廊里像一颗坠落的星星。
鬼使神差地,我捡起了它,币的边缘很锋利,我下意识地伸出舌头,想舔一下,用口水让它暂时不那么锋利,方便放回去。
就是这个动作,时间仿佛静止了。
张安的眼神变了,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、荒谬和一丝……好奇的眼神,他看着我,像看着一个来自外星的生物,走廊里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了,只剩下我和他,以及我手里那张被我舔了一口的“暗夜猫女”。
“你……你干什么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。

我脸涨得通红,举着那张币,语无伦次:“我……我看它掉出来了,想……想舔一下,怕扎到你……”
他没有立刻拿回币,反而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十秒,他伸出手,从我指尖捻走了那张币,仔细端详着上面那一小块湿漉漉的痕迹,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笑意。
“行,算你识货。”他说完,转身就走,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,心脏狂跳。
从那天起,我的“舔校霸的币”生涯便开始了。
起初,这是一种卑微的讨好,我会以各种理由出现在他身边,帮他占座,帮他抄写(虽然他从不抄写),帮他买饮料,而我的“报酬”,就是能有机会“舔”一下他刚换下来的、或者即将收入卡册的币。
“这个‘火焰龙’,新到的,手感不错,你尝尝。”他会把币递到我面前,像是在投喂一只温顺的小动物。
我便会小心翼翼地接过,伸出舌头,快速而轻柔地舔过币的边缘,然后像献宝一样双手奉还,每一次舔舐,都像是一次神圣的仪式,带着我对那张卡片的敬畏,以及对张安那神秘世界的向往。
渐渐地,我发现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。

张安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独来独往,他会在我“舔币”后,拍拍我的肩膀,说一句“不错”,他会把一些瑕疵品或者重复的币“赏”给我,让我自己处理,甚至在篮球赛上,他会喊我去看台,赢了球之后,会冲我比一个胜利的手势。
同学们看我的眼神也从同情变成了敬畏,他们不知道我与张安之间那奇特的“舔”与“爱”的契约,只觉得我能安然无恙地站在校霸身边,本身就是一种威慑,我的“背景板”人生,第一次拥有了主角的光环。
我渐渐明白,我舔的,或许早已不只是那些冰冷的塑料卡片,我舔的是张安坚硬外壳下,那一丝不易察觉的、被理解的温柔,他把我当成了一个能欣赏他“宝贝”的同类,一个能理解他那份偏执热爱的“知己”,我的“舔”,是一种无声的告白,告诉他:我懂你。
而张安对我的“爱”,也早已超越了主仆或施舍,他习惯了身边有我这个“鉴定师”,习惯了看我用那种虔诚又有点傻气的表情对待他的币,我的存在,让他那座孤高的堡垒有了一扇可以打开的窗。
毕业那天,张安把那个黑色的卡册递给我,里面是他所有的“币”,每一张都崭新如初。
“拿着,”他说,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,“以后没人给你舔了,自己好好待它们。”
我接过卡册,沉甸甸的,里面装满了我们整个青春的江湖,我看着他,笑了,然后像过去无数次一样,打开卡册,伸出舌头,轻轻舔了舔封皮。
“你也是。”我说。
